第18章

众人走了一上午，方才找到了地方休息。

冯翔与冯妙在角落中不知说着什么，目光时不时扫过周时安。

可他们的视线，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所阻。

周川站在周时安面前，沉声开口，“谢谢。”

“谢什么？”

“听闻是因为你，村长才决定让我们所有人都走黑风寨这个方向，避免绕路。”

周川长得凶狠，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疤痕，平常遇到他的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，此时一张脸却充斥着真诚二字。

周时安知道他性子远没有长得可怖，点头道，“不必放在心上，我也并不想绕路。”

“总归还要谢你，你是军爷，功夫应当很厉害吧？”

当时宰割老虎的时候，他主刀，看得出老虎身上的伤口是一剑毙命。

即便那老虎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，可周时安毕竟只是一个人，能将猛虎宰于剑下，周川便觉着，他是个绝对值得敬佩的人。

周时安谦虚道，“拳脚功夫一般，但护个三五人也不成问题。”

“其实......我也会些拳脚功夫。”周川挠了挠头，“若是不嫌弃，咱们路上可以互相照应些，我想快些到达济城，但也不想看着村民再出意外了。”

周时安没有拒绝，反倒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川。

他的衣服并没有两边的袖子，硕大的肌肉暴露在空气当中，身量也十分挺拔，若非脸长得可怖些，只怕也会吸引不少媒人上门。

“你会功夫？”

“恩，拳脚功夫学过，也会耍耍大刀，自然，并不像您那样能将猛虎斩于剑下。”

周川性子不错，周时安诚恳地开口道，“那你可曾想过从军？这些年一直战乱，军中常常缺人，许多新兵都没有半点功夫傍身，你若是愿意，我可帮你举荐。”

周时安并非普通的寒暄，所说也全是实话。

如今这个世道人人都希望被官兵保护，却人人都不愿意成为随时可能会丧命的官兵，以至于如今最新加入的军营的那帮人，可能还不如眼前的周川。

“像你这种去到军营，应当很快就会有所建树，要考虑一下吗？”

周时安顿了顿，又道，“虽这两年少了些，但吃饱饭后还会剩下些军饷。”

本以为周川会毫不犹豫地答应，却没想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。

“贾兄弟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，但我真的不能从军，否则我那病重的老娘可要怎么办？我可不放心别人照顾她，我也不想让她拖着病重的身体白发人送黑发人。”

当时征兵的来时正赶上周川生病，整个人病病恹恹的和活不长一样，才避免了被官兵抓走，如今可不想再羊入虎口。

周时安脸上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，却也对此表示理解。

“人各有志，你不愿意我便也不劝了，以后如果改变了主意，我的话依旧算数。”

“好好。”周川颇为憨厚地笑了起来，“那多谢兄弟，对了，苏妹子，我多谢你之前教我采野菜的办法，这两天我跟老娘都吃得饱。”

苏禾摆摆手，“你吃得饱是因为你勤快，不用谢我。”

“总之二位都是好人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，尽管开口便是。”

周川冲他们两人颔首，随后才回到了自己老母亲身边。

苏禾盯着他的背影感慨，“他倒是很有孝心。”

“如今这世道有孝心的人不多见了，能帮便帮吧。”

周时安看着一旁正蹲在地上不知做什么的几个孩子，开口询问，“你可曾想过，他们长大之后......”

他话还没有说完，就见众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起身。

“咱们都加把劲，争取再天黑之前再多走一段路。”

李仲走在最前，中坡陆陆续续跟在后面，苏禾抱着周子瑶与周时安并肩，可周子瑶却突然伸手拽了拽苏禾的肩膀的衣服。

“娘......哥哥落下了。”

苏禾这才回过头，正好见周子瑛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。

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禾的视线，他连忙调整为了正常的步伐，咬牙加快几步跟紧了些。

“瑛哥儿，脚不舒服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周子瑛摇头，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倔强，“就是走得太快了，有些累了。”

苏禾将信将疑地点点头，放慢了些许步伐，可没走两步突然回头，周子瑛一瘸一拐的模样被他看了个正着。

“瑛哥儿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我都说了没事儿！”

周子瑛耳根子都发红了，视线也不敢直视苏禾，显然是在撒谎。

“周子瑛，你不准备说是不是！”苏禾难得加重了语气，她实在被周子瑛气着了，威逼利诱地开口，“再不说实话，我便告诉你爹如今你学会撒谎了。”

“我，我没有！”

周子瑛怔了怔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，弯下腰将底子都快要磨破的布鞋脱了下来。

他的袜子早就不知所踪了，如今稚嫩的脚掌上却长了许多血泡。

有些血泡已经破裂，鲜血在伤口旁淌着，甚至还有许多陈旧的伤痕。

苏禾看得鼻子一酸，伸手将周子瑛揽在了怀中。

周子瑛的脸噌一下红了起来，手忙脚乱地推开苏禾。

“傻孩子，怎么早不说呢，是不是以为不喊疼就是懂事儿？”

面对苏禾的质问，周子瑛无言以对。

“说话！”

“......对不起。”

周子瑛的声音很小，如同蚊子哼一般，听得苏禾心里一阵阵疼。

她知道为什么周子瑛的脚会如此严重。

周子瑶和周子瑞年岁小，苏禾与周时安常常一人抱一个，往常一天估计能走半天就差不多了，唯独周子瑛。

每次苏禾提出要将他抱起来的时候，他都会摇头拒绝，而且可以同苏禾说出好些条理由来，久而久之，苏禾压根就没有再问他。

“你在这儿坐着，我去给你找点草药过来，乖乖的不准动。”

周子瑛盯着苏禾的背影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，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。

苏禾很快便带着草药回来，用石头细细捣碎，随后丝毫不嫌弃地将周子瑛的脚放在自己新买的衣裙上。

“可别不把这种小伤口当回事儿，只会越走越严重，以后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，就会又痒又痛，折磨极了。”